月色正濃，碩大的房間裏寂靜無聲。

男人淩厲的目光正集聚著怒火，沈聲道，“你都知道些什麽？”

“……”女人微微擡起頭，卻沒有看他，“我知道…你不是他。”

“……”他仍舊看著她，情緒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產生任何波動，就像這是他原本預見的結果，“為什麽？”

“他死了。”女人神色暗淡，聲音有些顫抖，“而我，正是那個親手殺死他的人。”

“……”男人微微一楞，手上的力道瞬間減輕，這使得她終於有機會將手臂收回來。

“你繼承了他的思維方式，”Shrine向後退了一步，無聲嘆一口氣，“想必，你也已經意識到了。”

的確，他早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——他記憶裏的整個人生存在著種種漏洞，根本經不起任何細致的推敲。他一直在尋找一個突破口，而今晚，他等到了她。

“請允許我知道，你從何時起就有所察覺？”幾秒鐘的沈默後，他轉身走向寫字桌。

“見你的第一面。”她看向男人熟悉又陌生的背影，猶豫片刻，還是走近了寫字桌旁放著紅酒的高臺，拿起酒瓶，而此時，手卻不受控制地抖動著，有幾滴血一樣的紅酒濺在了她手臂上。

“那是你的直覺嗎？”他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。

“或許是。”他沒有回頭，只是那只握著高腳杯的手，顫抖的越來越厲害。她終於意識到這是自己蠢到不記後果的行為。

突然，另一股力量幫他穩住了手裏不受控制的酒杯，她微微側過頭，不經意的正對上了他的目光。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，而她的心卻似乎一瞬間下墜。

“你現在害怕了？”他站在她身側，聲音很輕。

“是啊…”她放下酒杯，垂下手臂，“你已經得到了所有想要的答案，現在，我對你來說已經沒用了。你只是需要我來證明你自己的想法。”

“所以，我應該殺了你，對嗎？”

“是的，但我想，你做不到。”

“沒有人能做到，Shrine，”他頓了頓，“你根本死不了。”

“……”Shrine轉身正對著他，仰起頭直視著他幽藍的雙眼，“你在我這裏下了不少功夫呢。”

“這幾天，我的確調查了你和你身邊的幾個人，不得不說，真了不起……”突然，他停住了，直到Shrine發現他眼底流轉著異樣的情緒，他緩緩開口了，卻說出了那個可怕的名字，

“——卓婭·科洛麗娃……”

一瞬間，她猛地睜大眼睛。

——這家夥要比Arias狠得多。

卓婭·科洛麗娃

這個名字，可以在一瞬間勾起她所有可怕的回憶，她恨這個名字，就像她恨這個骯臟的世界一樣。

一次詭異而又漫長的沈默後，他依舊註視著她，

“很奇怪，不是嗎？”

“嗯？”聽到他的聲音，Shrine突然回過神來，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他的雙眼。

“我完全不記得你，”他頓了頓，“但我卻認得這個眼神……”

“……”Shrine看向他，“你曾在你自己眼裏看到過，對嗎？”

“是的。”他點點頭，回答的幹脆利落。

“……”Shrine無奈的輕笑一聲，“命運啊…有時候可真會捉弄人…”

“你曾試圖反抗過命運嗎？”他似乎有些認真的看著她。

“好問題。”她低下頭，笑容看上去有些疲憊，“我反抗過，但當我自以為得逞時，卻發現自己已經墜入深淵，我幾乎失去了我所有心愛的人……”

“聽上去你是在警告我。”

“我在嘗試保護你，Gle…”突然，她有意識地停住了，但語氣卻越發激動，“我不想看著你死在我面前，又一次！”

語落，她微微睜大眼看，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那些不該說的話。

“……”他短暫的沈默了幾秒，“他愛你嗎？”

“……”Shrine楞住了，她看著他的眼睛，覺得這一秒周邊的空氣都凝固了，但無論如何，這個問題，意料之外，情理之中。

“不。”她平靜地陳述著。

“那你呢？”

“我喜歡他，”她端起酒杯，手已經不再顫抖，“但，愛，似乎是另一回事……”說著，一股苦澀流入腹中，“我不想再回答這些附加問題了，這位先生。”

“抱歉。”他微微向前傾身，以示歉意。只是嘴角有意無意挑起的微笑，讓Shrine很是不爽。

“那麽，接下來呢？”他看向窗外。

“克羅地亞的戰事還沒有平息，我想我必須得去協調，”Shrine纖細蒼白的手指輕輕的撫上太陽穴，“況且，我想我不能繼續厚著臉皮消費前世情人的財富了。”說著，她自嘲似的輕笑了兩聲。

“那些東西本來也不屬於我，倘若你想，完全可以繼續使用。”

“……”Shrine嘆了口氣，“我可以猜到你今後的計劃，如果你需要我，我就會站在你這一邊。”

Shrine不知道她為何會說出這樣讓自己都摸不著頭緒的話，或許除了一種叫做『愧疚』的情緒，大概還有一種共鳴，叫做同病相憐。

“我會的。”

“……這位先生，”Shrine頓了頓，“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。”

“…我沒有名字，”他的嘴角依舊微微上挑著，“但既然被選中，那麽，我就是Glenn Arias，很可惜，我卻不是那個他們想要的人……”

“我開始有些喜歡你了，Glenn，”看著他熟悉卻又不那麽熟悉的側臉，她微微一笑，“但，是時候道別了呢……”

『或許再次見面，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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